陈鸢看她那副生气的样子就知道一会儿少不了一顿毒打咒骂。
但她不想暴露自己已经能听见的事实,便忍住了扭头就跑的冲动,硬着头皮朝胡廷芳走去。
“胡大婶,你是气糊涂了,菲儿又聋又哑,你骂她有什么用。”
“现在不是骂孩子的时候,还是回去看看你家小叔子什么情况吧!”
“菲儿平日里可勤快了,昨儿她一个人都割了一亩的水稻呢。”
“那可不,这劳动力,比个成年男人都不差。今儿定是太累了,才躲了两个时辰的懒,胡大姐你骂她做什么,自家闺女也得心疼着些。”
“对啊,你家闺女一天割的水稻加起来比你那两个儿子割的都多,胡大姐,你也太偏心了吧,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兴学贱民那套重男轻女啊,女儿多金贵。”
“今时不同往日了,你也不看胡大姐家菲儿什么情况,又聋又哑的,若不勤快点,怎么嫁的出去。”
众人的劝说,搞得胡廷芳面色尴尬,不好意思的对大家笑了笑,穿过人群,冲了上百米,上去就一把揪住少女的耳朵。
强迫她把脸转了过来对上了自己,胡廷芳才开口,“你整日照顾二叔,怎么没发现他在偷偷摘药制药?你肯定发现了吧,故意不告诉我们的,是不是?”
这女人真不把小陈鸢当人,手劲儿也太大了,耳朵都要被她拧下来了。
陈鸢咬着后槽牙,她本来想忍的,但真的太疼了!
她伸手就去推胡廷芳。
但她忘记这幅身子小胳膊小腿儿,可不是她那经过警校操练变成霸王花的身躯,哪里推得动一个大人。
“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,之前的乖巧都是装的吧,现在联合二叔整我们!现在不装乖了,暴露本性了?”
胡廷芳被推得怒从心起,在外人跟前,她可不敢骂得太难听,但她知道陈鸢读的懂她在说什么。
“你这个挨千刀的,你不把这事儿和衙役说清楚,把干系与咱们家撇清,你就永远都不知道你是哪家的野种了,我到死都不会告诉你!”
“你娘与人私通,无媒苟合生下你,她还有脸叫你去认爹?你和你娘一样下贱,我把你当亲闺女养,两年了,就是养条狗,也养出感情了,你还反咬一口,你就是个白眼儿狼!”
小陈鸢心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就是独自抚养她长大的母亲,陈鸢感同身受的捏紧了拳头。
这个胡廷芳颠倒是非的本事真是一绝,明明是她李家人阴险,下聋哑药、诓骗了上京寻父的小陈鸢,抢走了小陈鸢的户籍路引给她亲闺女李菲逃出生天,躲避了流放之苦。
又用身世真相引诱13岁的小陈鸢乖乖听话,当丫头当佃农的伺候了李家人两年,胡廷芳这一开口,就倒打一耙,说养了小陈鸢两年。
真是可笑!
她能拿捏可怜的小陈鸢,却不能威胁她这个拥有30岁灵魂的陈鸢。
硬生生把疼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,挥起手里的镰刀就朝胡廷芳砍去。
胡廷芳被她眼中的狠劲儿,吓得松了手,往后一退。
“你发什么疯?当真撕破脸,不想知道你爹是谁了?”
陈鸢瞪着眼,怕她卷土重来,威胁的扬了扬手里的镰刀。
胡挺芳恨不得上前把这死丫头揍一顿,眼角余光见周围人靠拢过来,她眼神一变,当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撒泼的模样谁能看出她曾经在京城也是个贵太太?
“哎哟喂,造孽喲,我家菲儿又发疯了,自打两年前知道要被流放,她就吓得发了高热,醒来后不仅变得聋哑,这脑子也不好使了,你们也知道,在流放途中她也犯过病,连我这个娘,和她爹也不认,要拿石头砸死我们。
后来看着好了些,现在菲儿也帮着我干些农活儿了,原以为她的病情慢慢的就好了,怎么这档口,又发病了~?被闺女挥刀相向,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呀!”
周围的人纷纷叹息着摇头相劝。
“李家也是行善积德的悬壶济世之家,怎么落得这么个下场。”
“当真是好人没好报么?”
“李家这二弟和闺女,一个个的,都不让胡大婶省心,将来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呀。”
“胡大婶,看开点吧,谁家指望闺女养老,你还有两个儿子呢,今后找个不嫌弃她的人家,打发了便是了。”
胡廷芳似是被大家的话安慰到了,“菲儿到底是我的亲生闺女,她年龄也大了,可她这样的情况,能不嫌弃她的,得是什么人家啊?她当着大家面砍我,我想帮她隐瞒也瞒不住了,呜呜呜……”
怕被赖上,周围人纷纷找借口。
“我家小子,还是更喜欢知书达理一点的姑娘。”
“我家儿子,在京城那会儿也是混世小魔王一个,以后怕是得打起来,结成怨偶。”
“谁说不是呢,我家那混小子在京城那会儿就是个纨绔,我怕他也不懂疼人。”
同是流放人,曾经的大家闺秀现如今变成了村姑,也比又聋又哑还发疯砍杀爹娘的李菲强。
曾是京城贵公子,现在变成了庄稼汉的年轻男人们,也不会这么不挑食,找上这样的李菲。
大家争相拒绝的态度,刺痛了胡廷芳。
她燥着脸,“不管怎么样,我还是要给菲儿找个好归宿的,她自小就没吃过苦,现在傻了,不比正常人,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好,我只求她将来能衣食无忧了。
哪怕……,哪怕,是去镇上财主家当个小妾,我也豁出去了。”
胡廷芳伸手打了自己右脸一巴掌,“舍了这脸面,我这个当娘的,也要把她送去大户人家……只希望,那大户人家善待她,给她一口吃的,你们,你们笑话我卖女做小,我,我都认了。”
“哎呀,胡大婶,你……你的做法,我们能理解的!”
“我们绝对不会笑话你,你也是迫不得已,你家菲儿这样,后半辈子可怎么办?你家那两小子还得娶妻呢,现在这条件太苦了,谁家也养不起个吃白食儿的,你们又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。”
“可怜天下父母心,咱们到底曾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,虽说落了难,也不能做那起子贱民才做的卖儿卖女给人做小妾的事,但胡大姐,为了这闺女,真的是……操碎了心,我们理解你的。”
“她平时对女儿严格点,也是看李菲聋哑了,若不勤快点,公婆哪里看得上她,现在她疯病又犯了,胡大姐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,毕竟李菲也快及笄了。”
陈鸢只觉好笑,这些人啊,都中了胡廷芳的诡计了,她早就想卖掉小陈鸢换银子了,只是舍不得那张老脸罢了。
毕竟小陈鸢现在可是胡廷芳名义上的闺女,李菲。
卖儿卖女,是要被这些虽被流放,却依旧放不下骄傲的“京城人士”耻笑的。
胡廷芳不过是借着陈鸢刚才挥刀一事,借题发挥,深知这些人看不上又聋又哑又疯的李家女,架了个台子让她们下不来台后,合情合理的为将来卖女儿要个为女儿着想的好名声。
罢了,反正大家都相信她疯病犯了,陈鸢觉得自己何必呆在这里听胡廷芳做戏,一会儿指不定还要被她拧耳朵呢。
她也借机耍疯起来,把镰刀挥得虎虎生风,吓退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后,陈鸢就按照记忆中“家”的方向跑去。
那里有衙役!
她豁出去了,哪怕有风险,她也要把李家人所做的恶事揭露出来,替小陈鸢讨回公道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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